苏是我十几年前的同事了。那时我还在一所中学任教,她分配来学校的时候,我已经在那里工作了四年,而且刚刚从乡村支教回来。第一次见她的情景还依稀记得,那是个夏天。她教的是数学,办公室在教学楼的三楼,我那天正好有事去数学组找一位同年毕业工作的男同事,走进数学组办公室,只有她一个人,戴着眼镜,虽然坐着,看得出身材很高挑。那时应该是课间十分钟,校园广播着当时很流行的刘嘉亮的《你到底爱谁》,她可能以为我是数学组的同事,跟我问好,还招呼我吃她带来的一袋龙眼果。我才发现原来她挺好看的,就和她聊了几句,还要了她的手机号码。我那时二十几岁,还没有结婚,女性朋友不少,也不在乎多一个。
她是最近几年分配来我们小镇的唯一女老师。是当年政策特招老师时考录的。因为那时候不像现在,公职人员搞对象都想找同是公职的人员,毕竟素质高,收入稳定。她的到来不啻是一个新闻,引发了小镇数十个光棍的注意,毫不夸张的说,就像是一只细皮嫩肉的羔羊,掉进了狼群里。学校,政府,电站,税务,村官等等单位的一群未婚男青年,开始围猎她了,竞争很激烈很残酷。甚至出现了兄弟朋友争风吃醋反目成仇的案例。刚来一个来月,关于她的流言层出不穷,今天传她去谁家吃饭了,她和谁去旅游了,谁机会大了,谁又出局了,,,,总之很热闹。我是不参与的,因为我那时老家还没起房子,回家时候,晚上睡觉还得去二叔家借宿,家里穷得叮当响,远近闻名。而且我那时在别的地方还有几个不是很固定的女朋友。主要是还年轻,脑子里根本没有谈婚论嫁的概念。何况我自己也觉得,条件好的男人那么多,她也未必看得上我,我何必趟这浑水。不过说来也奇怪,可能第一个认识的人是我吧,她晚上经常会和我电话或短信联系,主要是短信,那时还没有微信,一晚上下来,短信费还挺多的。她会告诉我谁谁追她,谁谁为她做了什么,还说她都不喜欢,烦死。还让我提建议。我能有什么建议?虽然追她的那群人我都认识甚至了解,但我总不能偏袒谁或贬低谁,我是一碗水端平,由她自己决定。
大概折腾了半年。很多人都出局了,还有几个实力强的还在做最后的角力。据说在镇政府工作的男同志占了上风,追的最猛。有天晚上,政府那位男同志过生日,在镇上的临街酒吧设宴过生日,邀请一批人参加,包括她和她的闺蜜以及同事之类的,据说将有一个表白的仪式。那时我刚上完晚自习,和几个同事和朋友到街边地摊喝点啤酒吃点东西。和他们生日宴会只有不到一百米距离,远远还能听到聚会的喧闹声。正当我们四五个在喝酒时候,她溜出宴会,跑到我这边来,拉个凳子就坐我对面,我们的桌子在路边的行道树下,树影婆娑,有一点昏暗,加上我也有点小近视,也没看清她的表情。旁边的人都互相认识,她也和他们聊天起来,时不时的看着我。我开玩笑对她说,今晚不是有大事吗?你这个女主角怎么跑来这里蹭喝我的酒。她也急了,对我进行反击,说我怎么不去和黄某某约会(黄某某是镇幼儿园的女老师,我偷偷摸摸约会的事她竟然那么清楚,我大吃一惊),还说我泡女学生(因为人们盛传我泡学校的女学生,其实有出入,具体应该是已经读高中的女学生),她数落我吊儿郎当,自命清高等等,说得我哑口无言,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。我当时很惊讶,惊讶于她短短几个月就那么了解我。显然她有些生气了,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,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生气。喝完一杯啤酒,她就走了,也不知道去宴会那里还是回家。从此她就没像以往那样给我电话和短信,我自然也不好意思打扰她。
大概过了一段时间,她竟然和一个小学老师同居了。所有人都惊呆了。要知道,她选的那个人,又矮又丑还花心,不过官运挺好,不知她男朋友怎么做到的,几个月之后竟然从一位老师晋升为镇政府的班子领导,后来听说她男朋友花了很多钱买的官,那时我们那个地方确实挺腐败的,买官卖官盛行。据传她和男朋友同居之后,那些追她的男人们都散了,小镇安静了很多,挺滑稽的局面和画面。毕竟是同事,每次在校园或街上遇见她的时候,总是有那么一点小尴尬,我一直觉得她的选择太早了,好像还带着草率。
按理说尘埃落定了。但感觉她对我的怨恨好像没有消除,依据是她老是在某些班里(某些班我和她都授课,有交集)说我的不是,是学生们告诉我的。我那时年轻帅气,教学和管理一流,学生很崇拜我,经常起哄让数学老师也就是她跟我。她对学生说我看不上她,还说我有很多女朋友,是个花心大萝卜,搞得我解释和辟谣很久都没能消除,哭笑不得。
第二年我考上了公务员。记得组织部来考核我的时候,学校领导指派她通知二十五个谈话人员,她也为我忙前忙后的,显得很兴奋,大概她也希望我好吧。去新单位报到之前,我还需要在单位站最后一班岗,记得我在办公室时候,她数学组的一个女同事也算她的闺蜜来我们组串门,见我一个人,悄悄对我说,其实她一开始就喜欢我,如果我追她一定能追到,郎才女貌的,太可惜了。我当时很吃惊,但是很镇定,毕竟在装逼这方面,我很有天分。不过话说回来,即便她真的喜欢我,以我那时的情感心智,真的不习惯拥有爱情,更别说婚姻了。我一直觉得我还不适合拥有一份稳定的感情。倒也不是花心,也不是不喜欢,也没有纠结,而是说不清楚。其实她挺好的,身材,性格,相貌,都符合我的要求,算是有缘无分吧。
我考录到隔壁县的政府部门工作。大概三年后,我因为想考回家乡,目的是就近照顾父母,于是又报名了公务员考试。我们很巧合的在同一考点相遇,那天我和众考生一起走向设在一所中职院校的考场,她在后面叫住了我,一边还吃着包子,估计是赶的太急没吃早餐,说:咦?你怎么也来考试?我说想考来老家这里。寒暄了几句就分开了,她比三年前黑瘦了一点点,估计是最近熬夜看书备考的缘故,不过身材还是那么棒,感觉还是很好。五年前我因为调动不成功,辞职创业了,周围的亲朋好友都知道我的事,想必她也知晓。去年我带着孩子在某个小区玩滑梯,遇到了她,我那时辞职创业失败,欠债累累,众叛亲离,特别落魄。她先跟我打打招呼,我那时穿着大裆裤,大拖鞋,吊儿郎当的样子,已经不是当年的着装整齐的帅小伙了,这次紧张而尴尬但是我,她问我怎么在这里,我说我辞职创业了,回来了,就住在附近小区。我都不大敢直视她,特别害怕她看到我的落魄,怕她看不起我,但是她还是那么客气,轻声慢语的,和当年一样。我突然有个比较,觉得她比我老婆好多了,当年要是和她在一起,也许我的命运不像现在这么波折了,可人生没那么多如果。
前段时间,又遇上了她。那时疫情还吃紧,出门还带着口罩,我带着老婆和两儿子去粉店吃粉,吃完刚出店门,娘三准备上车时候,她和她的女儿迎面走来,和我打声招呼,她还很留意的看了看我的老婆和孩子们,大概是她第一次看到她们,我也第一次见到她女儿,我当时笑着说,我都戴着口罩和帽子,你还认出我啊?她说怎么会不认得?我当时心里很得意(暗想,她大概意思是:怎么不记得你,烧成灰都记得你,哈哈,我是不是很自恋?)。老婆也追问我她是谁,我说是前同事,老婆敏感劲就上来了:没那么简单吧?看你们眼神,感觉有点故事。我没好气的说,何止有点故事,有一腿好不好?老婆说,就你那鸟样,人家高挑漂亮,看上你啥子?我来气了:那你又说有故事,不很矛盾吗?莫名其妙。两口子互相争执是日常惯例了,出门吃个粉都不安宁。大儿子插话了:爸爸,什么叫有一腿……..
人到中年,很容易怀旧。其实和她的故事,并不复杂,也不凄美,只是一次很牵强的错过。我曾经想过,如果有来生,我想我会找像她这样的女人结婚,相濡以沫。性格,相貌,身材,气质、、、、都挺好的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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